心慌如潮水,不受控制地席卷了费南雪的身体。她有些紧张,想要和薄暝拉远距离,退开时右脚踩空,鞋跟卡在了石子路的空隙中,差点跌到绿化带里。
还好薄暝拉了她一把。宽大的掌心扣住了她的手腕,没有衣料的阻隔,灼热的温度直接贴上的皮肤。那样的热意甚至侵入了血管,带动了她的脉搏。
等她站稳了,薄暝迅速松了手。
费南雪本以为他的暝式回答又要登场,可男人什么也没说,只是轻抬下巴,示意可以上车了。
关于找东西的后续,他没有追问,甚至没有过多的好奇。仿佛刚才的问句只是梦幻泡影,被她臆想出来的声音。
费南雪张了张嘴,想要道谢,话到嘴边变成了别的疑问。她说:“你为什么要……”
薄暝闻言转头,目光落在她身上,静等她的问题。
此时阿尔法和贝塔出现,费南雪又觉得继续说下去有点冒犯,所以把话吞了回去,改了口:“刚才,谢谢你拉住了我。”
薄暝轻动了下手腕,打开车门:“上车吧。”
*
从别墅离开后,薄暝就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懒散模样。他一手搁在扶手上,撑着下巴,眼皮阖着,像在想事情,又像在打瞌睡。
总之就是一副费南雪不敢打扰的样子。
她坐在旁边,垂眸盯着自己的右脚。
白色的缎面鞋被石子一卡,鞋面上蹭出了黑灰色印记。她动了动右脚,后脚筋处有隐隐的酸痛感冒了出来。
老毛病了,她右脚无力,反应跟不上,所以连车也不能开。
可她妈妈不仅是个优秀的汽车工程师,也是个厉害的赛车手。她却不能开车,真的很讽刺。
刚从法国回来时,费南雪出过一次严重车祸。身上多处受伤,右脚被车内平放的尖锐伞尖扎穿,甚至差点截肢。要不是有技术精良的医生正好在江城开会,费南雪可能就要像伽马一样,换一只右脚了。
后期恢复也很痛苦,右脚落地,就像踩进了一堆碎玻璃。每一次复健,她都疼得眼眶蓄满了眼泪,但从不出声,只是忍着。
康复师看她太难受,推荐她参加了一个复健互助小组。小组里有她这样的,还有身体残缺的。大家一起讨论复健心得,不知是谁提到了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:残疾人能够在多大限度内被社会容纳。
有人说了,即便一视同仁,即便残疾人能够经过高强度锻炼恢复得与常人相差无几,但还是被剥夺了一部分权力。
比如,残疾人不可能当保镖,不能当警察。
费南雪对这个议题印象深刻,即便是今天,她也记得很清楚那场对谈的画面。淡绿色的折叠椅,不过二十平方的会议室四角摆上绿植。冷气机质量不太好,时不时会咳嗽一声。
谈起这个问题的人,好像就是伽马。她记得他是一名排爆警察,在完成任务时受伤,后来就退下来了。
但印象最深的是,是关于剥夺权力的议题。
她何尝不是那个被剥夺的人?车祸之后,利卡酒店已经改了姓。
资产被剥夺,健康被剥夺,后来连自由和选择都被剥夺。
如果不是前天晚上偶然走到了那条商业街,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抬起了头。也许,她还要接着被剥夺。直到血肉被吸干、骨头被敲碎,什么都榨不出来了,她才能得到最后的安宁。
所以,她今天看到伽马变成薄暝身边的保镖,才会觉得很惊讶。这是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,可薄暝偏偏将其变成了可能,还以他的影响力,让所有人都看到这种可能。
费南雪动了动右脚。
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证明的事情,他比她做得更好。
费南雪收回视线,往后看了看那一车东西。
她从家中搬出,目前无处可去。如果把这一车东西放到何微醺的家里去,估计会引起姥爷的注意。姥爷那么精明,肯定会猜到她和薄暝之间只是盟友救场的关系,而不是真的订婚。
本来姥爷就已经怀疑她订婚的目的了。
放别处也不行。昨天和薄暝订婚,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。她有点动作就会被人注意,瞒都瞒不住。
她叹了口气,声音大了点儿。薄暝轻阖上的眼皮睁开,那道眼皮褶子叠得深了些。他看向费南雪:“这气叹得,天都要黑了。”
费南雪本来在专心想怎么办,薄暝一开口,她忍不住笑了。
“哪有。”她小小的反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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